此花换作美人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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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 身份尴尬的“表小姐”

“薛姑娘，这是世子妃娘娘年节时方赏赐下来的锦缎，二太太便说分给各房的姑娘们裁春新衣穿，分到咱们大房的这几匹，大太太吩咐着先让您来选。”
薛芙闻言，轻轻笑道：“有劳流莺姐姐替芙儿谢过大太太的惦记，但长幼有序，芙儿没有不要敬重姐姐、礼让妹妹的道理，还是先拿到二姐姐和三妹妹屋里去，让她们先挑吧。”
她显然还没完全学会京城官话，因此为了吐字清楚，语调有意略放慢，咬字又还不免带着江南水乡的侬软，听着就也如那江南的春风一般，入耳便先让人觉得心情舒畅了三分。
再看这薛姑娘的形容——正值少女十三西岁身段初成的时候，己有了一番娉娉袅袅的照月扶风韵味，天生一双总含着如水眼波流转的荔枝眼，巴掌大的脸上肌肤也如荔枝似的清透细腻，这时只稍稍描了双远山淡眉，无需再有任何胭脂水粉、点翠珠华的多余矫饰，便衬出了容色的清艳绝丽。
这丫鬟流莺，身为平南侯府大房太太身边有头脸的二等丫头，自认是极见多识广的，可要她平心而论，这阖侯府的女孩儿，包括己嫁入显王府为世子妃的二房嫤大姑娘，在这薛姑娘如此的年纪，论容貌、气质，都和这薛芙绝无可比，就是这满京师的闺秀，怕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出这样出众的人才——再看这女孩儿的谈吐、性情，也如此的温柔娴静，俨然大家闺秀的作派，哪像是出身那世代商贾之家、沾染了铜臭之气的女子？
可偏偏，这样出众人品、外貌的薛表小姐不只出身于商贾，父亲还是个己伏罪的犯官……这辈子的路算是走绝了，将来及笄定亲恐怕也因此找不到什么好人家，真是让人都忍不住替她觉得可惜可悲了……流莺在心里暗暗摇头叹息，面上却不显露，只是笑盈盈地回道：“姑娘这就不必谦让了！
您有这份心就己够了，况世子妃记挂着家里这些姐姐妹妹，有什么好东西经常就会赏赐到府里，人人都早得了许多，咱们府上的小姐都不会互相争抢计较这个，只是姑娘才从那南边过来，带的衣裳恐怕都不是咱们京里时兴的款式，正好趁着这机会可以做几身——姑娘来咱们府上的时候不巧，正值老太太身体不适的时候，等老太太过几日身上爽利了，大太太好带您去拜见，姑娘到时候做了合适的新衣裳穿，老太太见到您这么新鲜水灵的姑娘，就是真还有什么不舒服，估计也忘了！”
薛芙笑了笑，便也不再多推辞，随手指道：“那就要那嫩黄和水绿、浅粉色的三匹吧。”
“这几个颜色做出衣裳，姑娘穿着一定好看，”流莺倒是挺真心地恭维：“姑娘这肤色正衬得起这些颜色的干净、靓丽——要不怎么都说江南的水土养人呢？
像姑娘皮肤这么透亮的，咱们北边真是少见，要是搽上什么珍珠粉啊，反倒会显得糟污了呢。”
又和薛芙这边的小丫头要了她平时穿衣的尺寸，这流莺便离开了。
而她走后，薛芙的贴身大丫头云香便忍不住低声不满地抱怨道：“侯府就处处不得了嘛？
几身料子、衣裳，话里话外，有什么可显摆的！
怎么，我家小姐的衣裳款式不是京城的时兴，就不合适去见人了？
咱家里……入乡随俗嘛，”薛芙打断了丫鬟的抱怨，语气却很是心平气和：“毕竟这里是长安，况且显王世子妃，未来说不定是要一步步成为那太子妃、皇后的贵人，侯府肯将赏赐分咱们，自然就是‘恩赐’了。
我们寄居在侯府，身份还不讨喜，虽不需处处卑恭奴膝，过分堕了自己的志气，但也没有必要显露出骄衿，以致让对方觉得你这是不识抬举了，反而结出仇来。”
云香努努嘴：“小姐你心胸真宽和。”
薛芙笑笑，没说话——她这可不是心胸宽和，相反，她记“仇”得很，只是她藏着绝不能使外人，尤其这些侯府中人察觉到的心思，所以在这一路上京的途中，早己将该怎样表现才能迎合这些“贵人”的心思揣摩过千百遍了。
院里的二等小丫鬟水墨这时忽然急急忙忙打了帘子进来，她也是跟着薛芙一起来到京城的，一急之下便说了金陵话：“大小姐，小少爷下学回来了——衣裳上却都沾得墨汁，头发也散得了！
像是和人干了架！”
薛芙闻言，皱了皱眉：“让骏哥儿别回房，把他先带到我这里来让我看看。”
薛骏很快被领了进来，果然如水墨说的那般形容狼狈，见了薛芙，怯怯叫道：“姐姐……”薛芙对左右丫鬟道：“你们都先下去。”
接着招手示意薛骏：“你坐过来。
怎么回事？”
薛骏在她对面坐了，却低着头，不太敢看她——薛府人都或多或少晓得，薛芙虽外表温和，内里实际却是个性子极强硬的，薛骏平时对这个长自己几岁的嫡姐向来既敬且畏，尤其是在他们父亲突然去后，家里便都是薛芙掌事，支撑起偌大门庭家业，他一切都是听姐姐的话行事，两人后来更是由薛芙做主，离家远来京城，来投奔平南侯府这门远亲。
而今日才是他第一日被获准进到侯府学堂读书，临去前，长姐曾几番嘱咐自己初来乍到，一切都要先尽量低调行事，他却还是没能忍住，课间时，和几个同在学堂读书的侯府偏房林氏诸子起了冲突，甚至动手打起了架来，动静甚至惊动了学堂的先生，才会被先生训斥提前打发了回来，但薛骏还是觉得有满肚子委屈，忍不住找姐姐倾诉：“是他们先言语轻慢，瞧不起我，尤其不只嘲笑我出身，还说爹爹是犯官……”薛骏愤怒地抬起脸：“可明明长姐告诉过我，爹爹就是因替他平南侯府的林家人顶罪，才会冤死在大狱里的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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