修仙：从一卷竹简开始

第5章 遥远的东方

破庙之中，三柱清香袅袅升起，烟雾飘渺间，显出几分安逸。

闻之欲呕的酸臭味儿也随着这股熏香缓缓淡去。

众人眉头舒展，交谈渐渐多了起来，关系也愈发和谐。

交谈中，赵玉京了解到：

商丘一行人都是布商，骡马车上拉着的是一匹匹丝绸布匹。本来是要赶在梅雨到来之前，赶到虞国都城。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春雨，怕丝绸被浸染，不得已在这里避避雨。

“那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……

小九捧着伙计递过来的馍饼啃，听完商丘的话，快人快语。

他岁数小，也不知道避讳什么：

“在我印象里，往年春日的第一场雨，都是要连着下十天半个月。

此言一出，商队的伙计们脸色顿时难看了许多，就连商丘也皱了皱眉。

十天半个月……

那等自己赶到虞国都城的时候，都夏季了，轻薄的丝绸还有销路吗？

要知道，丝绸赶制成衣还需要一段时间，大多数衣商都会在春末就购置好丝绸开始制作成衣。

“实在不行，就冒雨赶路，给马车挂上两层油布，总能撑到虞都吧？

“也只能如此了！

沉闷的气氛逐渐缓和，唯独坐在篝火旁默然无声的赵玉京，他脸上笑意渐渐淡去，却仍旧没有说话的意思。

他身边围绕的几个年岁稍大的小崽子们似乎也想到了什么，稚嫩的面容上露出忧虑之色。

“天色尚早，雨声稀稀，难以入眠。

商老板，您走过南闯过北，见识相必是相当不凡，能否为我们讲讲外面的世界？

赵玉京突地提议道。

有求于人，先戴高帽。

老板一词其实自古就有：上土下匕是为老，取意老道。门中有品才可以称为板。

这个词是对商家的敬语。

这样的邀请，对于常常跑江湖的客商而言并非第一次。

而商丘确实当得起‘门中有品’四个字，并未因为赵玉京的身份而轻看他。

他没有犹豫，很爽快地点了点头：

“好说！好说！赵小郎若有兴趣，鄙人自当知无不言、言无不尽。

……

商丘口才极佳，语气也惟妙惟肖。

若是转行去当小说家，作品肯定比《银瓶梅》要好。

神鬼志怪、荒诞传说；

书生女鬼、大侠女妖；

邪道肆虐苍生，高人降妖除魔……

其中可信之处有多少犹未可知。

赵玉京真正在意的就一句话：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妖魔。

“……咱们东夏和虞国是凡人、仙人互不干涉，也就偶尔会遇见游戏凡尘的仙人或暗中作恶的妖鬼。

可相传在更东边、比东夏还要东，有几个真正的大国，它们是仙凡同属……

伴随着商丘的絮絮叨叨，庙外最后一丝光亮彻底消失在天际。

整个黑夜变得伸手不见五指，唯有远处天边依稀传来几声闷雷声。

不知从何时起，呼噜声和打鼾声接踵响起。

庙内庙外陷入了沉寂之中，只剩下偶尔风吹树叶发出“沙沙的摩擦声，以及神像前那堆橘光摇曳的篝火。

“都睡着了？

商丘咂咂嘴，感觉颇为无趣。

你们东家讲故事呢，好歹给捧个场啊！

还没外人贴心，下个月的月钱统统减半！

其实这真不能怪伙计们。

商队一路西来，已是身心疲惫。

而且他们跟着商丘走南闯北，这些故事都听过不知道多少遍了，早已失去了最开始那份激情。

“商叔叔，继续啊！

好在小乞儿们还是相当热情，围拢在篝火旁，眼神中满是期待与紧张。

“继续什么？人家商老板赶了一天路，你们以为人家和你们似的，精力这么旺盛？

赵玉京挥挥手，就要赶大家去睡觉。

小乞儿们朝他做了个鬼脸后，轻手轻脚地避开地上躺着的伙计，跑去庙后的茅厕里小解。

商丘：我不……我应该困了吗？

是的，你困了！

好吧……

他看着被落在最后的小八，以及搀着小八的小五，下意识问出了一个挺傻的问题：

“他们是生来便残疾吗？

赵玉京定定地看着他，摇摇头，自嘲笑了一声：

“我这儿不是安济坊。

安济坊，官府为收养救济鳏寡孤独废疾者而设立的机构，也算是一项不错的善政。

商丘懂了，他行商多年，见惯了世间险恶，这种事自然也不算少。

“……

“能不能给我讲讲你和这些孩子的故事？

赵玉京本想站立起来的身子微微一愣，“故事有些长……

“那……

“那我便长话短说……

被堵了一茬的商丘脾气很好，无奈地笑着应道：“请!

“我也记不清我是哪里人。

三个月前，我被一老乞丐从附近一条河里捞起，带回了他所在的帮派。

数九隆冬，乞丐窝里可不会浪费钱请大夫。我属于外人，被丢去‘犬舍’与这些小家伙做伴……

商丘虽然不知道‘犬舍’代表什么，但光看这两个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。

“暗无天日，食物只有一碗像泔水一样的稀粥。索性老天爷觉得我命不该绝，让我遇上了这群小家伙，他们照顾我……

养病、被迫行乞、发现古庙、谋划叛逃、发明小玩意换钱、买剑谱、莫名其妙大杀四方、与帮派达成协议……

“厉害、厉害！你这三个月的经历比我十年行商的经历还跌宕起伏。

篝火噼啪作响，火光映照在少年清朗且严肃的脸庞上，那一双眼眸如同星辰般闪耀。

“出身寒微，不是耻辱；

能屈能伸，方为丈夫。

商丘不住低声赞叹：“我觉得你不应该局限于这个穷乡僻壤，你应该出去走走，去外面看看。说不定有机会踏入仙途，问道长生。最不济，凭借手中长剑，也能成为一介侠客……

“那是当然，而且我大兄可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！

稚嫩童声突兀传来，将两人都吓了一跳。

“小一，你怎么还没睡？

赵玉京一把将人薅了过来，扬起右手，作势便要打他屁股。

“嘿嘿……

小一并不挣扎，他知道大兄才不会动手呢。

“别听这小子胡说，什么练武奇才？都说了，我那是莫名其妙胜的。

而另一边，商丘并没有把这句话当成赵玉京的谦辞。

从买剑谱到开无双横扫十来个帮众，一共也就过了一个月。

这哪里是天才啊？这分明就是妖孽！

若是真有这本事，还会寄人篱下受胁迫？

“老杨睡了，不然问问他，说不定能有答案。

商丘看了看打着轻鼾的杨放，摇摇头：“等明天醒了，我帮你问问吧。

“好，那便多谢商老板了。

已是深夜，赵玉京给篝火填了点柴，站起身朝后庙的茅厕走去。

身后，轻巧的脚步沙沙作响。

“小一？

他回头瞥了眼，看见小一站在身后讷讷不语。

“你等等啊……

淅淅沥沥的水声夹杂在雨声当中，让气氛不那么尴尬。

十数个呼吸后，他一哆嗦，抖了抖腕口粗细的水龙头，长舒一口气。

“小一……

“大兄，你是不是要走了？

赵玉京刚开口，就被堵了回去。

抬起头，只见这孩子穿着破破烂烂的粗布麻衣，脸上沾染着泥土和灰尘，但却掩盖不住那双如同黑葡萄般明亮清澈的双眼，与他对视的眼神中充满了依恋与不舍。

见状，他面上挤出一抹笑容，语气听上去欢快，似在调笑：

“你怎么想的？嗯？为什么会觉得我想走？

小一努力昂起头，认真的打量眼前这个救他们于水火的男人。

片刻后才垂首，声音低沉地回答：“商叔叔说‘你应该出去走走’的时候，你的眼里好像在发光。

不熟悉的人可能不知道，但小一与他在一起吃喝拉撒了三个月，这么明显的情绪变化还是分辨得出来的。

“瞎说，人的眼睛怎么会放光？你以为是蜡烛啊？

赵玉京笑着摇摇头，似在否认：“尽想这些有的没的！

被教育了一顿的小一没有情绪低落，反而有些小开心。

“要不要小解？不要的话，就赶紧去睡觉！

“诶！我这就去睡觉！

小一雀跃着，三步并作两步，小跑回前庙。

待到门前，又猝然停住脚步，蹑手蹑脚的避开地上睡着的伙计。

看着他的背影，赵玉京的脚步逐渐沉重，脸上的笑意也缓缓褪去。

‘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？’

他叹了口气。

自己刚刚很明显是在打太极，并没有做出实质性的承诺。

糊弄得了小一，但糊弄不了自己的心。

身为穿越者，他是真心想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。

封候拜将、寻仙访道、成圣做祖……

随便哪一个都行，就是别蜷缩在这穷乡僻壤荒废光阴。

‘浪费一个穿越名额，老天爷可能都想杀了我。’

可小乞儿们救了他，没有小家伙们的照料，他恐怕已经‘创业未始而中道崩殂’。

不管是曾经接受的教育，亦或是心里秉承的信念，都不允许他做出抛弃这群残疾乞儿的事。

至于带着小家伙们一起走……

洗洗睡吧。

猜猜花子帮为何敢放养他们？

‘被赵玉京打怕了’只是一方面因素。

另一方面就是知道他带着乞儿们根本走不远。

又是幼，又是残。

他们就等着赵玉京主动放弃这些‘拖后腿的包袱’。

‘唉，这金手指为什么不是奶爸系统？要是奶爸系统，那就……’

他心里想着，下意识看了眼体内的那卷墨绿竹简。

泛着微光的玉般温润竹简静静地躺在一片漆黑中，仿佛是沉睡着的神兽。

这时候它似乎感受到什么，忽然发出轻鸣声，随后，原本就有些明亮的墨绿色更加深邃几分。

‘嗯，还会回应……’

赵玉京收回心神。

下意识抬腿向前走，但刹那间瞳孔猛然放大。

‘嗯？！！！’

如果这是漫画，他头顶此刻已经顶上三个问号了。

激活了？

什么时候激活的？

怎么就突然激活了呢？

这下子，哪还有心情回去睡觉？

他将注意力缓缓移至竹简，发现那一缕心神确实可以操纵竹简开阖。

激动的心，颤抖的手。

这一刻仿佛回到了高考查分的那个瞬间。

‘真实年龄二十八、九的人了，还跟毛头小子一样毛手毛脚。

片刻后，心情缓缓平复，。

他在心底暗骂自己一句，随后深吸一口气，缓缓打开了那卷竹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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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声淅淅沥沥，小一静静地躺着，双手枕在脑袋后面，身下压着的茅草为冰冷石砖点缀，增添了些许聊胜于无的慰藉。

怎么睡不着呢？

身旁有弟弟们、有取暖的篝火、有会讲故事的商叔、有愿意分出馍饼的伙计大叔……还有不远处的大兄。

按理来说，这应该是最舒适的睡觉时机。

可……

“嗯？大兄怎么还没来？

小一蹑手蹑脚走了过去，趴在过道朝外看。

正巧与一个穿着白色丧衣，发着淡光的人影撞上。

娘嘞，大兄说人眼睛会不会发光，但没说鬼会不会发光啊！

他吓得差点叫出声来，却被来人一把捂住嘴边……

这么不经吓？

赵玉京抱起已经被吓昏的小一，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。

本想卖弄一下神通，但好像有点玩过头了。

他已经有点明白孙猴子的心理了。

还是想想明天该怎么圆过去吧。

……

静室，熏香袅绕，淡雅清幽的气息弥漫。

棋盘摆放正中央，一黑一白两人相对而坐，执棋对弈。

执白棋者，身着月牙白锦袍，坐姿优雅而尊贵。长发高束，只用一根玉簪轻松挽起，露出光洁如玉的额头。

执黑棋者，面上黑雾翻涌，神色严肃，明显已经落入下风。

旁侧还有一墨袍老者轻捋白须，看着二人落子，眼神专注且认真。

山君、鬼王、城隍，全都齐活了。

嗯？

忽然，山君眉心一蹙。

“山君，可是发生了什么？

城隍将目光从棋盘上挪开，开口询问道。

“……怪哉，刚刚有一股法术气息出现在本君庙宇当中，可当本君心神回转时，却又并未发现异常，庙宇中皆是凡夫俗子。

说完这话，他眉心拧成一个川字。

“难不成有山精野怪敢擅闯你的庙宇？

这句话说出口，鬼王自己都笑了。

虎死威犹在。

曾经山君灵性陷入归墟，都没山精野怪敢鸠占鹊巢。

现在人回来了，反倒有鬼怪敢欺负上门？

“或许是本君多虑了吧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