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在江湖命不由己

人在江湖命不由己第1章 缘起巷口在线免费阅读

不阿郡，

人间喧哗无数，最热闹莫过集市，而不阿郡的集市更是其中翘楚。

东港临海，从港口可以远眺云中若隐若现的仙山灵芜，是不可多得的先天盛景，更有先贤在此处赏景，意外得仙人青眼，有幸上山寻仙，修为大涨，一跃从某个宗门外门弟子成为掌门高徒，一路平步青云，更是传为美谈。

海中奇珍异宝，也是先由不阿郡商贾掌握，再流向各地，故而这不阿郡无一日不热闹。

今日恰逢赶集，晨曦微露之时，不阿郡大小集市便活了起来。不论是仙家修士，各路贵人交易宝器，还是寻常市井人家奔波生计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。

只是人群中却有一个异类。一个白衣少女抱头蹲在东港码头，嘴里念叨着什么“阿姊修行”，神神叨叨。周遭人群对少女痴态浑不在意，只偶尔有人侧目，怜悯地看她一眼，与旁人议论几句。

怪不得人们性情凉薄，只是这般姿态，在这地方实在司空见惯。仙山会垂青修士，但因执着于这份虚无缥缈的缘分而道心大乱，走火入魔的修士也不在少数，都是因果报应罢了。

而这痴狂少女便是奇采。

她一大早便莫名其妙被港口晨风冻醒，正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睡下，阿姊去哪里了？

随即心头又浮上疑问，阿姊……是谁？

奇采瞬间头痛欲裂，心口也一阵阵发紧，脑袋嗡嗡作响。

在这痛苦挣扎中，鬼魅般的回响不住折磨着她的心神。

“……下山……命”

“阿姊……”

“逃不开”

……

奇采再度清醒时，是蹲在一个巷口的角落，头发、衣衫沾满泥巴草叶，呆呆地看着眼前热闹，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，脑海依稀响着回声，腹中因饥饿阵阵紧缩。

奇采眼泪不住地掉，这些痛苦、饥饿、压抑，她第一次体验到，而随之而来的，是空洞。

脑海中有一块记忆被连根挖去，奇采知道有人带她修行，给她种花缝衣，记得有人给她带各种东西，讲笑话逗她……却怎么也回想不起细节，回想不起记忆中的脸，只要一深思，脑袋就像要炸开般的疼。

她只能呆在这里，看着眼前热闹光景，不知怎的，她突然觉得，自己以前很向往这里。

“喂！”眼前的声音唤回思绪，奇采抬眼，面前是一个麻衣少年。

少年脸上脏兮兮的，不甚合身的衣服四处打满补丁，一双眼睛却闪着光，定定看着她。

“……”奇采张了张嘴，喉咙干涩，发不出声音。

那少年突然扔下一个馒头，砸在地上一声脆响，少年道:“你…，这个你拿去垫肚子。”话一出口少年便后悔了，只恨自己干嘛突然发善心，这几天就偷来这一个果腹的馒头……这少女虽然狼狈，但衣服料子一看就比他的好……还没有补丁。

于是他又不安地看着奇采，盼着眼前这个狼狈的体面人能拒绝自己的施舍，或者嫌弃这个杂面馒头不堪入口，这样……他至少能吃上一顿饭。

可是奇采没有，她早顾不上体面……或者她的认知里就没有这两个字，奇采抓起地上的馒头，混着泥土往嘴里塞。干硬的馒头几乎嚼不动，哏在嗓子眼，奇采捶着胸口，艰涩咽下，又开始啃咬这个混着泥巴的馒头，却一口卡住，徒劳地干咳，像一条快干死的鱼。

少年慌了，顾不上其他，赶紧上前拍着奇采的背“真是的……急什么啊？我又不和你抢……”一边心疼地看着奇采吐出来的一口馒头，这女孩真是的……就这么浪费了唯一的口粮。

喝了几口少年递来的水，奇采的嗓子总算不再干涩，二人一边顶着拿着水瓢的小摊老板的咒骂一边逃跑，奇采的脑袋总算在奔跑中活过来。

终于跑到一处破屋，少年带着奇采在地上坐下来。“你……是谁？”奇采问少年，一边打量着屋子，很破，几乎找不出没有洞的地方，但屋角的瓦罐与破烂的铺盖却说明这里有人住。

少年瞥了她一眼，没好气道:“一个乞丐。”

“乞丐是什么？”奇采奇怪地问。

少年看着她无知又清澈的眼神，无奈叹气，得，还是个傻子。

天色渐晚，少年生起小小的火堆，奇采愧疚道:“对不起，我不知道……”说完擦了擦仅剩的半个馒头上的泥，递给少年，“还有半个，有点脏了……洗一下吧”

少年接过馒头，默默啃着。他真是服了这个大小姐了，什么都不知道，什么都不记得，一问她是哪里来的，有没有亲人，她就一副头疼的快死了的样子……谁知道是不是装的？而现在，少年快气笑了，洗一下？她真说得出来，馒头还能洗？

奇采默默看着少年神色，不敢说话，自己有错在先，就这么啃了他好几天的口粮……奇采越想越愧疚。

“奇采，”少年喝了口水，道，“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？”

“嗯。”奇采有些落寞。

“没关系，只要记得名字，就可以找到你家里人，或者，你不是说你是修士吗？你和你师门的人没有联系的办法吗？修行的人手段都多的很，死了都能活过来……”

“我没有师门，家里人只有两个姐姐。”奇采道。她的记忆很模糊，但她记得自己是在家修行，只有两个姐姐，其中一个还经常不在。

“那也行，能找到的。”少年打量着奇采，一身白衣沾了泥巴，虽然很脏，但是能看出来布料精致，还领口袖口还绣着云纹，下摆还有梅花，这可不是寻常人家穿得起的，少年暗想。还有她头上插的钗子，那钗子上的梅花在火光下泛着宝光，一看就是好东西。

“谢谢。”奇采愈发愧疚，“我吃了你的馒头，你还愿意帮我。”

“不是白帮你的。”少年看着奇采，“找到你姐姐之后，你要带着我一起走。我给你家干活，你让你姐姐收我当家丁。”

“恐怕不行……”奇采纠结着，少年攥紧衣襟，急吼吼道:“为什么？我不要别的，我能干活，给我一口饭吃就行。”

“家里就我和姐姐，没有要干的活。”奇采道。

少年愣了一下，冷哼道:“怎么可能？你穿的衣服这么好，你家条件肯定不差，我不光能跑腿送货，种庄稼我也行。”

奇采不解:“种庄稼是什么？”

“你……”少年叹气，还真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，连种庄稼都不知道。看这样子，修行什么的可能也是她姐姐哄她玩的，这傻子还真信了……

“而且，”奇采认真的说，“我家不一定很有钱，你说过的，有钱人都住大房子，我记得我和姐姐住在山上，住的也是你这样的茅屋……不过没有洞，而且也没有很多伺候的人。”

哦……少年自动翻译奇采的话，她姐姐喜欢清净，还挺有雅兴，专门造个茅屋住……山上，看来园子很大，这傻丫头没见过而已，连下人都没见过，难不成是真的修行？

少年看着奇采认真的神色，还是选择告诉她实话。奇采听他说着，眼睛越瞪越大，道:“你怎么知道的？万一我家真的没有钱呢？哪有有钱人专门住破房子？”

少年耸耸肩:“很难知道吗？虽然你蓬头垢面看起来比我还像乞丐，但是我告诉你，你全身上下没有不值钱的东西……尤其那个钗子，一看就是金子做的，那花也是玉刻的！”

少年看着奇采，愈发觉得她在装傻，一直推脱这个那个，不就是不想收他！又不是想白吃她家的饭……少年正欲开口，却猛的呆住。

他看看眼前的钗子，又看看奇采，又看看钗子，小心翼翼开口道:“你……干什么？”

“给你啊！”奇采看着他道，“你不是说很值钱吗？”

“你……”少年呆愣着，奇采把钗子塞到他手里，道:“我不骗你，我家真的没钱，你说的有钱人的样子，和我姐姐一点都不像，但是你说这个值钱，那你拿着。”

少年咽了下口水，道:“你为什么要给我？”

奇采用怜悯的眼光看他，道:“真笨！你不是说钱可以换吃的？钗子可以换钱啊！再用钱换吃的不就有吃的了吗？这都想不通？”

少年握着奇采塞进他手里的钗子，感受到手心的温度，脸后知后觉的红起来，急道:“谁笨了？我只是不信你把这个给我！这么贵重……”

少年看着奇采的脸，说不出话来，憋了半天才说:“你……反正先睡觉！明天我就带你去找你姐姐！”

“好！”

直到背对背躺在草席上，少年还是没有反应过来，他把钗子捂在心口，激动的连眼睛都闭不上，天哪，这么好看的钗子，别说还是金子做的，就算不是，也能卖不少啊！

少年正激动地规划着钗子的去处，忽听奇采开口道:“对了，说了这么久，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！”

名字……少年眼神黯淡下来，道:“我没有名字。”

“怎么会有人没有名字？”

“我就是没有。”

“那我叫你什么？”

“你不用叫我，明天找到你姐姐，你就回去了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嘘，睡觉”

“好吧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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