赶尸匠

第6章 劫.醒

王村古镇的飞云客栈 。

黑寡妇望着窗外稀稀拉拉的雨声，她相信刀疤龙图会回来的，但内心的小鹿还是不安地乱撞 。

雨，变得很轻很柔；它让世界变得平静，让尘埃落定的事都成为往事 。

黑寡妇有一句没一句的清唱《何日君再来》。直到，湿漉漉的刀疤龙图，出现在飞云客栈的房间门口，她才奋不顾身的扑到他的怀里 。

“ 我知道你一定会成功，一定会回来的！黑寡妇带着哭腔的说 。

飞云客栈外的雨，变得更轻更柔 。

俗话说，好事不出门，坏事传千里 。

对于这次黑老虎的失利，内部的大多数人的看法是：黑老虎可能被处分，可能会被调回黑龙江他的老家 。更有甚者说，黑老虎可能会被调去喂猪，给猪挑大粪等等，众说纷纭 。

凤凰城郊，练习完太极拳的孤城；正麻利的练习木人桩，道一的到来让他无心恋战 。

“ 道父，发生什么事了吗？

道一刚刚从县大队回来，他被邀请去旁听百木山庄事件，道一简要的和孤城说了一下始末 。

“ 这个刀疤不简单，做事情滴水不漏，那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！孤城握紧拳头 。

“ 是啊，今天的讨论会上，彭队长问有什么破敌方案，大家都鸦雀无声 。

“ 连黑老虎都没能降住刀疤，我看彭队长他们够呛 。

“ 刘老虎的初衷是好的，但教训也是深刻的 ！

“ 道父，黑老虎会被处罚吗？

“ 这倒没听说，上级只是调他和大同来凤凰，协调彭队长的工作，估计这两天能到 。

“ 真的吗？太好了 ！

孤城差点就欢呼雀跃 。

王村古镇不愧是挂在瀑布上的千年古镇 ，到处是流水潺潺，美不胜收 ，不禁让人流连忘返 。

游玩土司行宫时，黑寡妇无意间说起自己的少女时代，还有养父子对她的欺凌，这种禽兽不如的行径，在一瞬间勾起了刀疤龙图的杀心 。

当刀疤把他的所思所想告诉黑寡妇时，黑寡妇既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 。

其实，黑寡妇的心里是默认刀疤的想法的，她觉得那对从小养她的养父子就应该死 。

她不能左右刀疤龙图的思想，更不能放下麻老六父子玷污她的历史 。

王村古镇，有美好也有苦涩 。

刀疤拿出一个火柴盒般大小的长方形盒子，他告诉黑寡妇，这是他发明的杀人利器——杀人魔方 。

杀人魔方里面装有十根银针，都泡过剧毒 。银针打中人体就好像蚂蚁咬了一口的感觉，走不出十米就会倒地而亡 。

这种杀人魔方只能近距离击杀目标，它让人防不胜防，神不知鬼不觉 。

“ 刀哥，真的要动手吗？

“ 你的养父玷污了你，这种禽兽不如的人，还不如死了干净 ！

黑寡妇见刀疤龙图决心已定，不想再多说什么 。

黑寡妇挽着刀疤龙图，走在五里石板街上 。

说来也巧，喜爱溜鸟的麻老六正好迎面走来 。

这个麻老六本名麻北川，王村古镇有米店布店多家，家里排行第六，家境殷实 。因崇拜洋人，所以他名下的店，都是叫麻洋米店麻洋布店 。

黑寡妇介绍完麻老六的基本情况，刀疤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。因为，这种角色他看不上 。

刀疤觉得，麻老六就是一只蚂蚁，他随便一出手就可以把他捏死 ！

可以说，收拾麻老六没有一点技术含量 。

身宽体胖肥头大耳的麻老六，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；笼中的画眉鸟叫声欢快 ，麻老六边逗鸟边趾高气昂 。

刀疤本来就看不惯麻老六，加上他大大咧咧，嚣张跋扈的性格，更是让刀疤气不打一处来 。

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，刀疤恶狠狠地想 。

麻老六就近在咫尺，刀疤掏出了杀人魔方 。

拨动发射开关，杀人魔方击发了；毒银针划破空气，好像长了眼睛，击中麻老六右手抓鸟笼的手背 。

麻老六一激灵，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仇富小孩，用石子扔了自己 ，正要骂骂咧咧，迎头就看见黑寡妇的妖娆，妩媚动人 。

这个漂亮的女人好像在那里见过，麻老六正努力的打开记忆的大门 ，他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原地 。

麻老六侧过脸，瞄一眼渐行渐远的黑寡妇和刀疤 。一个趔趄，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感觉眼前一黑 。

倒在五里石板街上，麻老六口吐白沫，没怎么挣扎就一命呜呼了 。

麻老六死了 。整条五里石板街的人开始慌乱，开始聚集，他们在麻老六的尸体旁 ，议论纷纷 。

几个小孩，跑到同一条街的麻洋米店，想要通知麻不凡麻老六的死讯 。只见躺椅上翘二郎腿的麻不凡，睡梦中口吐白沫，也死了 。

同一天同一条街，死了一对父子 。这让开始介入调查的公安局人员，一时摸不清头绪；他们初步判断为食物中毒，才导致的双双殒命 。

麻老六父子死了，黑寡妇大呼过瘾 ，刀疤干净利落的给她出了积压多年的恶气 。

她给刀疤一个深深的吻作为奖励，还破例拿出一小瓶董酒奉上 。

刀疤拿起董酒，喝的有点享受 。酒，在他眼中和第二个女人没多少区别 。

凤凰城，清晨的燕子不知踪影 。

海拉尔马一声撕叫，停在石板老街19号的大门前 。

马上的飞天蜈蚣看了一眼黑寡妇的家，家门紧锁，吉斯110轿车不知所踪，他猜黑寡妇出远门了，至于和谁他不知道 。

飞天蜈蚣这是来接黑寡妇的，他父母原谅了他 。柳树坳的金银珠宝被共军收缴，他现在一身落魄 。

常言道，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。

共军十多天的跟踪监视，让他心力交瘁 。他也想过自首，想过回归田园，但命运有时就这样，一步错步步错 。他有时想上岸，却又被海浪无情地卷入深渊 ……

海拉尔马一声撕叫，窜出石板老街19号 。

飞天蜈蚣现在是一只无头苍蝇，到处乱窜 。疯狂且盲目地寻找黑寡妇的下落，寻找那些旦旦的誓言 ……

王村古镇的飞云客栈 。

吃了桂花鱼的黑寡妇，又从桌子上拿起一块姜糖 。

“ 龙哥，我感觉符哥回来了，他现在正在凤凰找我 。

“ 该来的始终会来，我感觉我和老符会因为你而兵戎相见 。

“ 我真不想看见，你们兄弟因为我而自相残杀 ！

“ 老符口口声声说他的女人可以拱手相让 。但人都是自私的，没有几个男人愿意，拿自己的女人和别人分享，哪怕是最好的兄弟 。

“ 那我们怎么办 ？

“ 兵来将挡，水来土掩 。

“ 我们的关系，多少有点像徐志摩翁瑞午和陆小曼 。

黑寡妇的话触动刀疤的心弦：“ 最后，老符成了最大的受害者 ！

“ 龙哥，你也不要太难过，感情的事不能勉强 。

“ 希望老符能理解吧 。

凤凰城，这几天都在上演猫追老鼠的把戏 。飞天蜈蚣不停的跑，凤凰县大队不停的追 。

彭开来采用人海战术，每天都换人追踪，但又不能追得太紧，生怕飞天蜈蚣狗急跳墙 。

几天下来，飞天蜈蚣人瘦了一圈，人也好像变老了许多 。只见他衣冠不整，胡子拉碴，憔悴不堪 。

参与追踪飞天蜈蚣的孤城，看着这个可怜的人，心想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。

他不明白大人世界的纷扰，不知道为情所困的苦恼 。

特别这几天，飞天蜈蚣为了黑寡妇，吃最少的干粮，拼最大的命 。只为能找到和他同床共枕过的女人，可他不知道那个女人变了心 。

他不停不停的付出，忘了忘了结束；他只有追逐空气，才能让掏空的心灵没有那么疼 。

如果心里没有信念，飞天蜈蚣也不可能支撑那么久 。他现在见到女人都认为是黑寡妇，孤城知道，飞天蜈蚣开始出现幻觉，他的体能已到达极限 。

海拉尔马仰天立马，一声撕叫，体力不支的飞天蜈蚣眼前一黑，僵硬的身体便从马上一摔了下来。

凤凰县大队，把飞天蜈蚣安排在一个老房子里，彭开来请来道一，赶尸界的传奇人物 。

“ 道一师傅，您看 。彭开来指着床上的飞天蜈蚣说 。

“ 飞天蜈蚣，为了一个女人，最后成了这样 。

“ 他现在深度昏迷，您有什么办法让他醒来吗？

“ 飞天蜈蚣现在就是一个活死人，救他何用？

“ 这是宋县长的意思，飞天蜈蚣虽不仁但我们不能不义 ！

“ 宋县长，还想做符思云的思想工作吧？

“ 道一师傅是个明白人，什么都逃不过您的眼睛 。

“ 诛人诛心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。作思想工作也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。

“ 宋县长是想把这项任务交给道某吧 ？

“ 没经过您同意，我向宋县长推荐的您 。

“多谢彭队长抬爱，道某只能尽力而为 。

“ 刚刚打电话给宋县长，我还怕您推迟，您接下这个任务我就放心了 。不白让您辛苦，县大队会给您报酬的 。

“ 彭队长哪里话，如果给酬劳恕道某不能为县里效劳 。

彭开来笑了笑：“ 道一师傅赶尸，酬金还是要的呀 。

“ 赶尸为己，此刻为民，还望彭队长体谅 。

“ 道一师傅自然有道一师傅的风骨，彭某佩服 。

“ 彭队长言重了，你要道某怎么做呢？

“ 能劝降就劝降，不能劝降就让飞天蜈蚣走，绝不强求 。

“ 这也是宋县长的意思吧？

“ 这么说也可以，经过这些日子的跟踪监视，符思云已不愿再杀人 。因此我们判断，自从灵鸡公死后，他的内心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。

“ 彭队长的意思是，符思云已经不再对社会构成威胁？

“ 道一师傅是个精明人，放虎归山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坏事 。

“ 这只虎只想一心回归自然，那我们就随他所愿吧 。

“ 那就劳烦道一师傅了 ！

“ 彭队长放心，符思云下半辈子估计都是为情而生了 ！

等彭开来他们离开，道一看一眼进入深度假死状态的飞天蜈蚣，便吩咐孤城拿来一碗水 。

道一通过掌力，在飞天蜈蚣的胸口来回揉了一掌；他伸手从上衣的口袋拿出一个小瓶子，滴几滴药水到碗里，扶起飞天蜈蚣，让孤城把药水慢慢地灌入他的口中 。

“ 道父，您那瓶是药吗？

“ 对，这是道父的八卦水 。

“ 喝下去是什么感觉？

“ 荡气回肠，脱胎换骨 ！

开始有些知觉的飞天蜈蚣，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八卦图上，正旋转木马般掉落一个空间里 。他感觉身下就是地狱，阎王殿 。可任凭他怎么挣扎，四周都没有一根，能让他逃出生天的救命稻草 。

等八卦图消失，飞天蜈蚣看见，自己正站在一堆大大小小的骷髅头上 。

骷髅头上到处爬满蟑螂老鼠蛆虫，飞天蜈蚣双手抱头，他撕心裂肺的呐喊，咆哮 。但这些呐喊，咆哮，只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来回传音。这种回声不停的撞击他的身体，让他有种五马分尸的疼痛 。

飞天蜈蚣喊到累了，困了，他坐在那里，巴掌大的老鼠，成群结队的过来开始啃食他的身体，他的身体在开始疼痛开始麻木 。

他惊恐万状地爬着，成群的老鼠对他紧追不舍……

一股暖流，把飞天蜈蚣推回现实的世界；他满头大汗的跳起，已经分不清自己活着还是死了 。

“ 大兄弟，你醒了？道一关切的问 。

“ 大叔，您是…… ？飞天蜈蚣语音虚弱的问 。

“ 老夫，只是凤凰城的一个草民而已 。

“ 您救的我？

“ 看见你昏倒在大街上，启有不救的道理呢？

“ 我们萍水相逢，真不知道怎么谢谢您 。

“ 既然是萍水相逢，又何必言谢 。

“ 这位小兄弟是……？

“ 这是老夫的养子孤城 。

飞天蜈蚣点点头：“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。

飞天蜈蚣说着，从大拇指上脱下一个做工精细的扳指 。

“ 这是清朝时期的扳指，价值连城，送给您的养子吧 。

道一连忙制止：“ 大兄弟，我们父子俩命苦福薄，消受不起那么贵重的玉石 。

“ 大叔，如果您不让养子手下，就是看不起我符某人！

飞天蜈蚣把话说到这份上，道一好像也觉得找不到推脱的理由 。

“ 那老夫就替养子谢谢大兄弟了！

孤城接过扳指，心想，飞天蜈蚣这家伙还可以，一见面就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。这家伙从表面看上去，并不是一个多么十恶不赦的人 。

“ 大兄弟，为何会昏倒街头 ？道一明知故问 。

“ 大叔，一言难尽啊！

“ 曾经沧海难为水，除却巫山不是云 。

飞天蜈蚣听到这些伤感的诗句，又回想起这几天来的奔波，泪水还是不知不觉的划出眼眶 。

泪水很静，很滚烫 。

“ 女人啊，她明明就在我的心底，明明就感觉到她，可我却永远也抓不住她！

飞天蜈蚣抹干泪水：“ 大叔啊，这几天我想过死，但不舍，父母已经年迈 。

“ 大兄弟为情所困，老夫一生未婚，不知道情为何物 。

“ 大叔，这种困惑值得吗？

“ 感情就像瓶里的酒，越倒越少，最后，只剩下一个空瓶而已 。

“ 大叔您虽然一生未娶，但说的恰到好处 。

“ 虽然情到深处人孤独，老夫还是希望大兄弟你能从新找到真爱 。

“ 不会再找到了，娇娇是不是瞒着我和别人走了？

“ 大兄弟你这几天在凤凰城里东奔西跑，无非就是吸引爱人的眼球，你有没有打听打听一下她的去处？

“ 没有 。

“ 大兄弟和黑寡妇的情史人尽皆知 ，可大兄弟不知道，她现在找到了下家 。

“ 谁？！

“ 老夫本来不想说的，但到看到大兄弟你这个样子，于心不忍 。

“ 大叔但说无妨 。

“ 现在，整个凤凰城都知道，你的兄弟龙图把你的女人撬走了 ！

“ 龙图！他……！

飞天蜈蚣内心翻起惊天骇浪 。

“ 识时务者为俊杰，大兄弟又何苦单恋一枝花呢 ？

“ 以前我说过，我的女人可以拱手相让龙图，可不曾想心愿达成 。飞天蜈蚣一脸苦笑 。

“ 感情的世界里，伤害在所难免，但龙图的所做所为，有点太不讲武德了 。

“ 娇娇离开我，最大的原因，可能是我没有生育能力吧 ！

飞天蜈蚣自己揭开自己的伤疤，道一和孤城听得一愣一愣的 。

“ 这也不能完全怪娇娇，这其中的原委是我没有能力，让她做一个完整的女人 。

“ 大兄弟也别太难过 。

“ 我符思云不难过，我只想找到娇娇，让她给我一个说法 ！

道一见时机成熟，开门见山的说：“ 不瞒大兄弟，道某受凤凰彭大队委托，前来和你交涉，希望你放弃前嫌，多与他们合作 。

“ 大叔，我现在就是一个废人，与共党合不合作意义不大 。

“ 他们希望你的加入，对付劲敌龙图 。

飞天蜈蚣摆摆手：“ 我现在只是想一心找到娇娇，龙图的事我不想插手 。我管不着，我也没有能力去说服她 。

“ 既然大兄弟有心无力，道某也不强求 。

“ 谢谢大叔成全！

飞天蜈蚣说着，抬手给道一深深的作了一个揖 。

“ 以前我只知道龙图爱酒，不爱女人，今天觉得是我草率了 。

“ 大兄弟，龙图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正常男人 。借酒消愁，应该是与人生的某种挫折有关 。

飞天蜈蚣点点头：“ 龙图爱酒，不爱女人只是一个假象 。

“ 大兄弟，龙图爱酒不假，爱女人也是真 。你想想，才子佳人，你侬我侬，这不正常吗 ？

“ 多谢大叔指点！

“ 说到指点，老夫还是希望大兄弟你能善待身边的人 。

飞天蜈蚣听得出，这是道一的忠告 。

“ 大叔放心，不管我能不能找到娇娇，我都不会对谁不利，我都会回到石榴坪，我的父母身边尽尽孝 ！

“ 好！

“ 只要大叔不要说，我符思云是朽木不可雕也就行 。

道一呵呵一笑，他知道符思云已经弃恶从善，回到了正途 。

飞天蜈蚣作别，几只飞鸟箭一样飞过天空 。

“ 道父，您说飞天蜈蚣的结局会是怎样的呢 ？

道一叹了口气：“ 这个世上生生死死，分分合合，恩恩怨怨，又有几个人真正能说的清的呢？

“ 道父，无根无极，万法自然 ！

道一和孤城，相视而笑 。

这个世界是多情的，也是无情的；只要顺其自然，在岁月的轮回中，看惯日月的阴晴圆缺，四季的变换更迭就好 。

听完道一的汇报，彭开来决定不再跟踪监视飞天蜈蚣；接下来他们要转战湘西南北，一心一意的追捕刀疤龙图 。

海拉尔马一声长啸，铁蹄深沉的退出凤凰城的地平线……